ID817734812

姑苏城南独墅湖,松涛声入砚池中。
谈笑芸芸燕雀事,醉心哲学人道痴。
欲乘大瓠浮九洲,奋而常怀兼济志。
道阻且长素履往,孤舟一芥任波扬。

日居月诸 岁聿云暮

    “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典论·论文》

    在即将过去的2019年中,我大概有360个晚上都鼾声如雷。但确实有好几次从深夜里惊醒,随后就是在恐惧中等待阳光,在不真实感中听一天课,然后就能忘记所有的恐惧,直到几个月后重新发生。

    诚实地说,每次惊醒的原因都是一样的——这是我最大的恐惧,可能也是我唯一真正的恐惧;这不是担忧某一件事情在将来发生,而是关于当下与过去以及未来的自我怀疑:

    如果我毫无哲学思考的天赋怎么办?

    现实中的所有虚假的荣誉与安慰都不足以消除这种恐惧,相反却使之显得更加荒诞!你不是在大学哲学系读到了第三年,通过了所有的考试吗?你不是还拿过几张奖状,也曾经因此而感到自满过吗?我常想知道,那些以学术为职业的学者们,他们著作等身,是否也会有与我相似的恐惧?

    越是接近于一流思想家们的著作,我就越清楚自己思考力与理解力的不足。天才思想者的特质:精力旺盛、举重若轻、极度专注。至少在当下,我肯定与这些特质相去甚远;我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多少的训练才能达到这种程度。或许这些是与生俱来的,平庸之辈注定难以涉足。康德、歌德、罗素、汤因比、约翰·罗尔斯,我只有用尽全部精力才能跟上他们思考的节奏,我经常一晚上读不了十页书。而当我试图独立对问题展开思考时,常常自己都意识到思想的幼稚可笑。

    在过去的一年中,浪费了的时间有多少,只有自己最清楚;懒惰与懈怠最能反噬人的勇气。

    十八岁,初入大学时,我对于时间是没有感受的。在一个全新的起点上,我每天都在憧憬未来能够成为当代“亚里士多德”式的、贯通人类所有知识门类的学者,而从不在意一天晚上的时间被随意虚度,更不考虑这一理想所需要多长的时间。

    当时,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会选择哲学系?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我要成为冯友兰、维特根斯坦一样的哲学家!要建立起21世纪的形而上学!"这大概就是十八岁说出的话。而且在说这些话时,我绝对地自我确信,自己在将来,甚至是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成为哲学家。

    但明天,就要虚岁二十二了。现在我特别敏感于时间的流逝,我试图让每天晚上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都用在最有价值的著作之中。因为我知道,大学毕业后就难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留给我的时间已经非常宝贵。

    如果不要太自命不凡,不要与那些“天才”思想家们相比,我大概在三年中还是读了一些不太容易读的书,至少能够流畅地阅读英文哲学文献了。2019年的暑假,我试图远离了各种干扰,独自住在独墅湖畔的校园内,啃完了John Copper的英译本柏拉图全集 【据说密尔12岁就读完了希腊文本】,但这已经是我读书最专注的一个月了。十八岁的寒假曾立志一个冬天读完康德的“三大批判”,三年后,我勉强通览了前两本。

    但比起18岁时的“年少轻狂”的志向,现在我更愿意将哲学视作一项所有人共同参与其中的永恒事业。一代有一代的哲学,所有思想都产生于他所处在的时代,又作为遗产留与后世,没有哲学家能够以一己之力将哲学的“事业”完成,或者,人类思考的局限永远不可能达到完整的知识。但即便哲学永远“未完成”,也“难以完成”,但哲学思潮却也深刻地改变着人们对于世界的理解。如果没有能力做“领风者”,大概我还可以做一个“弄潮儿”,我在哲学上应该还不至于算是愚笨。

    今年有一节课上,有位朋友在课堂分享中一句话给了我极大的鼓舞与勇气,我对此带有极大的感谢。

    “如果我们发现自己能够在一个方面不断投入时间,一直做一直做,都很少感到乏味与疲倦,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天赋所在。可能就在此过程中,我们已经超越了他人。“

    2020年的最初几天,我将尝试写一篇小论文,关于从当代分析哲学的角度反思康德的“自由”,讨论康德对自由的辩护从“逻辑可能”地预设到“客观实在”地建立究竟是否能够成立。这当然是极复杂的问题,但两个月来,我一直对此感兴趣,也就”一直做一直做“地阅读了一些文献。


    前两天看到顾颉刚先生在《古史辨》第五卷的自序中的一段文字,感到极其震撼,希望分享与朋友们:

    ”倘如天之福,挨过了这样重重的危难,还不至于亡国灭种,愿将来生在昇平世界里的人们用了怜悯的眼光来看我们这种宛转于生死不得的环境中勉强做成的工作罢!”(民国)二十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距离今日恰好是八十五年。

    最后,祝朋友们在2020年能够”志趣感召,业与年进”!

评论
热度 ( 5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ID817734812 | Powered by LOFTER